第9章 边城藏身,秋波盈盈传情(1 / 2)

东风恶 一度君华 8402 字 4个月前

第9章 边城藏身,秋波盈盈传情

韩续带着香香,因为实在脸太熟,不敢买马,就这么躲躲藏藏地行往关卡。途中怕香香中暑,他还偷了几次西瓜。他的战刀用来切瓜,居然也毫不违和。香香笑得不行:“哪天韩将军不打仗了,还可以去卖西瓜。”

韩续笑,却把最红最甜的部分都切给她,说:“我本就生於市井,若他日解甲归田,倒也不用担心生计。”

香香安静地吃着瓜,突然有些羡慕他。他不当将军,依然可以混迹市井,寻找自己的位置,而自己……

她出神,韩续久未闻声,低头看过去,就见红色的汁水从她红唇中溢出来,半沙的瓜瓤让红唇娇艳欲滴。

他突然就控制不住地想,那两片唇,滋味一定不错吧?慕容厉尝在唇齿之间,是什么感觉?然这样一想,他立刻就收回思绪——那是自家老大的女人,自己在想什么呢!他也觉得这一路,两个人说的话未免太多了,当下起身,说:“没有多少路程了,走吧。”

香香跟在他身后,天已经黑了,夜风让盛夏也凉快下来。韩续走在前面,因为已经不是很赶时间,没有催香香。官道有灯柱,上面插着火把,然光线无疑是非常微弱的。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行人,韩续的影子被拉得斜斜长长。香香看着地上,时而踩住影子的头,时而踩住影子的肩膀,正玩得开心,韩续猛然停住,香香整个人撞在他结实宽厚的背脊上。她捂住鼻子,韩续转身环住她,隐到路边的草丛里。香香还不知道发了什么事,头已经被他压低。她整个人被韩续圈在臂弯里,鼻端全是他的气息。韩续生怕她发出声音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
一队官兵慢慢走过,原是太子安排了在关卡前巡夜。

香香有些担心——韩续一个人,带着自己,连匹马都没有。很难出去吧?

太子也纳闷,他令人严盯这里的马场、驿站,却没想到韩续居然就这么徒步入关,还准备徒步出关!

且直到现在也没弄懂韩续这次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企图!

一直到了半夜,万籁俱静。

夜空中突然升起烟火,有人强行冲关!这时候正是关卡兵力最薄弱、警惕性最差的时候。来人很快冲破了关口,几匹马奔腾而来。韩续抱了香香,抓住一匹马的缰绳,翻身上马。黑暗中有人放箭,香香全身绷紧,然而一直乖乖地趴在马上,只怕拖累韩续。韩续奋力打马,身后弓箭嗖嗖,他抽刀,回身挡箭。然而这里箭矢太多,他低声问香香:“如果我下去,你能自己控马吗?”

香香身体都僵硬了,但她仍抓住缰绳,小声说:“能!”

韩续一笑:“趴低身子,夹紧马肚子,用力往前跑,要多快有多快。直到有人接应你为止。”

香香咬着唇,耳边是利箭呼啸的声音,她连连点头,身上已经全是汗。韩续回身挡住一支箭,蓦然跃下马背。

香香不敢回头,其实她想问韩续,他不会有危险吧?但是她不敢问,她知道自己才是韩续最大的弱点,只要能够不拖累他,她愿意毫不冲疑地听从他的安排。

韩续下马,挥刀为她挡住后面的流箭,大量马匹奔腾而过,他确定香香已经冲出关口,这才一个翻身,藏在一匹马的马腹之下,随马匹逃出晋蓟古道的关卡。

香香趴在马背上,耳边全是风声,长发被风吹乱,在风中飞扬。马场的人已经撤离,马匹除了中箭死亡的,在听见主人的哨声之后,会寻旧地而去。

韩续被马带到马场的时候,就见香香已经被人扶下了马。他松了一口气,香香却睁大了眼睛:“你受伤了?”

韩续嗯了一下,他下马就是因为自己受伤了。毕竟回身挡箭,不是很方便,手的力道也受限制。

香香焦急地扯开他的衣服,想看看他的伤势,旁边马场主人神色古怪地盯了韩续一眼。韩续忙避开香香的手,说:“一点小伤,香夫人不用担心。”

香香一怔,韩续笑着介绍:“这位是巽王府的二管家冉云舟。”

冉云舟这才敛裾下拜:“见过香夫人。”

香香明白韩续为什么避开她了,她轻声说:“冉先生请起,出门在外,不必多礼。”

冉云舟挥挥手,已经有两个丫头过来,扶了香香道:“请夫人入内更衣。”香香不放心地看了韩续一眼,对於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人,她不是很信任。

韩续安慰地冲她微笑:“云舟也是王爷的心腹,夫人安心便是。”

香香这才跟着丫头入内,冉云舟已经很周到地准备了她的衣服。一身藤青曳罗长裙,外披蝴蝶戏牡丹的流苏披肩。香香穿上时,还能嗅到衣上淡淡的熏香。丫头扶她到妆台前坐下,将她的青丝绾成倾髻,在她鬓边簪一朵累丝嵌绿翡翠头花,插上孔雀银步摇,再於额前戴一串贴翠花胜。黛眉微扫,眼角也细细勾画,末了,丫头又拿出口脂,让她抿上一口。香香从小也没有这样打扮过自己,木偶一样呆呆地任她摆弄。

良久,丫环满意了,又拿出香露,为她细细抆在粉颈两侧。然后载上鸳鸯莲瓣纹耳环,金镶宝石碧玺点翠项链。

香香出来的时候,冉云舟跟韩续都是一惊,然后冉云舟先说:“衣服很合适。”

韩续额前青筋乱跳:“王爷不在,你把他女人打扮成这样……不好吧?”

冉云舟说:“你就祈求老天保佑,王爷看到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能暂时忘记你违抗军令、擅自行动的事吧。”

韩续这才想起自己眼前的麻烦,不由也苦笑了一下:“我出来的时候就祈祷过了。”

一行人开始赶往平度关,这时候香香的待遇就好了许多,不仅马车舒适,一路还有两个丫头伺候。

香香正不安,冉云舟在车外,说:“香夫人,您歇下了吗?”

香香忙撩起马车窗帘:“尚未,先生有什么事?”

冉云舟说:“这次韩将军入关营救夫人,未来得及求得王爷军令。回去之后,必有一通责罚。届时……还请夫人美言一二。”

香香怔住,小声问:“会……很严重吗?”原来救我,需要担很大的罪责吗?她看了韩续一眼,也许是为了避嫌,韩续离马车挺远。

冉云舟说:“王爷的脾气,夫人知道的。”

香香咬唇,轻声说:“我……我会尽力。”可是我的话对他又会有什么用呢?

冉云舟点点头:“有劳夫人。”

一路无话,回到平度关,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。晋阳城还没有消息传来,慕容博已经不打算等下去,正要挥师北上晋阳。

平度关早晚温差极大,白天还是艳阳天,晚上已是寒风如刀。香香被扶下马车,立刻有丫头为她披上一件白色轻裘,细软的绒毛暖暖地围住脖子,却衬得肌肤如玉。香香由兵士带领着往前走,见两边皆是林立的枪戟。士兵们铁衣寒凉,手中兵器拄地,战意凛然。慕容博和慕容厉站在军前的将台上,见韩续一行人过来,慕容厉的目光在香香身上略略停留,随后沉声道:“韩续!”

韩续出列,慕容厉冰冷地道:“无令擅行,乱我军规。拖出去,军前杖毙。”

此令一出,诸将呼啦一声全跪下:“巽王爷,但请念及韩将军征战多年,免其一死,令其戴罪立功!”

慕容厉不说话,有士兵将韩续拖出来,剥去外袍。韩续咬咬牙,也没说话,军棍打在他背上,他闷哼一声,身形微微一晃,终又站稳。

香香这时候才明白,所谓的军前杖毙是什么意思。她吓傻了。

韩续身上本就有箭伤未愈,不过几棍下去,伤口已经浸血,湿透了中衣。冉云舟不断看向香香,最后甚至露出了乞求的神色。

香香眼睛里全是泪,她转过,面对着慕容厉,轻声说:“巽王爷,前来救我的人,都该死吗?”

慕容厉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,香香眼泪晶莹如珍珠,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颊迎风坠落:“巽王爷,其实像我这样的人,就算是掏心挖肺,用一腔鲜血去焐,也终不值得、王爷您回头一顾吧?”

慕容厉面色铁青,怒喝:“滚!”

香香抽泣着,转身向军营外走去,慕容厉勃然大怒——他妈的老子让你滚,你居然敢往外滚!他上前几步,一把握住香香的手腕,右手扬起,本想一耳光扇下去,发现手里是个女人,也打不下手去,怒喝:“滚回帐里!”

香香抬起头,眼泪一串一串,在边关寒月之下,美人泣泪如珠,容颜绝美。慕容厉又想到那日在他马后追了两步的她,转而粗暴地扯着她,三两步回到大帐,扔进自己帐里。临走时看了慕容博一眼,慕容博会意。待他一走,便称:“韩将军虽然违反军令,但毕竟救人有功。又念其有伤在身,改为杖五十。罪责且记下,若有再犯,两罪并罚!”

冉云舟与韩续对视一眼,俱都松了一口气。还好,还以为至少两百军棍是跑不了了,只杖五十,算是赚了。

平度关外是一片沙漠,北边雪山融化的冰水流过这里,让沙漠上长出一片绿洲,时间久了,绿洲成城,名为马邑。这里的水果较别处个头小,但是特别甜。

慕容博轻声对王妃苏菁说:“你送点水果过去,我看老五的女人是真的伤了心。老五的个性,怕是哄不好。”苏菁了然,洗了些水果端到慕容厉的帐前,怕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场面,让帐前的亲卫进去通禀。进去的时候,慕容厉已经收了怒容,香香眼角还挂着泪,苏菁笑着说:“五弟,你大哥让你过去一趟。”

慕容厉看了香香一眼,铁青着脸,转身走了。

苏菁在香香身边坐下来,问:“还在恼他?”

香香用香帕轻轻按了按眼睛,给苏菁行礼:“参见王妃娘娘。”

苏菁扶住她:“这时候还多什么礼。这里的水果比别处的都甜,这花红你一定要尝尝。马邑城的花红果,远近闻名呢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将鲜红的果子递过来。香香不能不接,仍轻声道:“谢王妃娘娘。”

苏菁与她一并在桌中矮几前坐下,叹了口气:“香香,别怪他。”

香香低下头:“我明白的,我并不怪他。可是韩续……”

苏菁微微一笑:“他不是真的要打死韩续,甚至也不是真心责备韩续。但是韩续违抗他的军令、私自行动,他多少总要做做样子。倒是你,你是他的爱妾,小郡主的母亲。无论如何,你不能当着他的部下那样说他。”

香香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,低下头不说话

苏菁轻轻拍拍她的肩膀:“老五不是个冲动的人,虽然脾气坏了些,但是他有分寸。你不用担心。”

香香问:“韩续已经没事了吧?”

苏菁说:“杖了五十,已经没事了。对他们来说,杖责是平常事,不算什么。”

香香点头,她其实明白苏菁的来意,於是轻声说:“娘娘放心吧,我明白自己的身份。”

苏菁含笑看了她一眼,其实从私心里,她有点喜欢这个姑娘,她与她娘家的嫡庶姐妹不同,跟康王府里慕容博的姬妾们也不同。她笑着说:“你也有女儿了,再努力一下,生个小王爷,说不定五弟能扶你做个侧妃呢。”

香香也是一笑,却说:“不,女儿就很好。我喜欢女儿。”

苏菁笑,突然问:“府里只有一个人,是什么感觉?”

香香怔住,转头看她。苏菁说:“一定很好吧?听说,老五以为你生了个男孩,一开口就问小世子在哪里。他是觉得,你的孩子,会是他唯一的孩子。”出口无心,却是真心实意。一个人真好啊,不用担心谁又生了儿子,谁的孩子将来会成为自己孩子的威胁。谁的父兄得到了王上重用?谁又引起了夫君注意?今夜他又眠在谁的房里?这样想想,这个女人哪里需要人安慰?我才是真正需要别人安慰的那个人。

她站起身,重又说:“香香,其实你才是幸福的人。”然后起身往外走,香香起身相送,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难过了。那个孤高优雅的王妃,仍然温雅微笑着,眼里却有些微泪光。

香香送她到营帐门口,突然说:“至少他心里有你。”苏菁怔住,香香笑笑,再施礼,回了慕容厉的营帐。即使他身边只有一个女人,也不是因为我。

韩续俯趴在营帐里,其实五十军棍真不算什么,慕容厉打起来都是以百为单位的。慕容博算是心慈手软了。但是他身上有伤,再加上慕容厉说打,营中再铁的关系也没人敢徇私,那五十棍可是实打实的。这会儿虽说不是动弹不得,但确实也是不敢乱动了。眼看着跟太子要开战了,如果到时候真打起来,自己带着旧伤,那可是件吃亏的事。突然又想到那个丫头,面对慕容厉,说:“其实像我这样的人,就算是掏心挖肺,用一腔鲜血去焐,也终不值得、王爷您回头一顾吧?”多么傻,但愿不要再说出什么傻话激怒他。然后想,嗯,其实冉云舟给她挑的那身衣服,真好看,也不知道是衣服好看,还是穿衣服的人好看。

正想着,突然帐帘被人微微撩起,韩续看了一眼,头发都竖起来:“香……夫人?你怎么来了!”随后想起自己目前的状况,忙说,“别进来!”他背上有伤,这时候根本没穿衣服!脱得光溜溜地躺在榻上,只盖了床薄被。

香香当然不会进去,她站在帐门口,轻声问:“你还好吧?”

韩续伸手想摸衣服,但是四周黑乎乎的,冉云舟不知道把他衣袍扔哪了!他急急地说:“我很好!我精神百倍!你别进来啊!”

香香说:“嗯,我不进来。”这时候进去,让人看见,对她或者韩续,都不好吧?

韩续这才略松了一口气,问:“有事?”然后惨叫,“你不会又把他得罪了吧?”

香香说:“我不会得罪王爷的。”我还有女儿,我要回去接她,我不会得罪慕容厉。

韩续说:“那就好。你回去吧,一会儿他若看不见你,又要发脾气了。”

香香嗯了一声,微微一弯腰,将一盒药膏放在地上:“我们老家常用的外伤药,很好用的,你试试。”

韩续微怔,良久笑着说:“谢谢。”

香香说:“不客气。该言谢的是我。”